“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
斜倚在门旁的她嘻嘻哈哈的,一点也不严肃。瘦削了一点。
“信,收到了没?”
“恩,”
赵日天的工作台上夹着一条便利贴,粉色的少女系便利贴上小巧地写着: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右下没有落款。
这天晚上,赵日天应约而至。
那个小小的女孩正背对着他,摆弄着一口正宗的老北京铜锅。
她穿的是一件水红色的羽绒衣,把平素的身段裹得严严实实,只在袖口处仍是固执地留着三寸水袖的设计,虽是好看,但冷风从袖口灌入确实正好冷的透心凉,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赵日天觉着那臃肿得像一只过冬的兔子,拖着满身肥美的秋膘却保持着身为一只兔子最后的倔强。
贼可爱!
他不禁笑出声来。
张狗剩只是耐心地侍弄着那口小锅,也不回头。锅内汤水蚁沸,一阵冷风携着肉香打着旋钻进赵日天的鼻子。
那香味,他觉得就算是冷也值得了。
听着笑声,她也不曾回头,只是轻道一声:
“来了?”
“恩,来了。”
赵日天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口锅吸引了,锅中丝毫不见肉的踪迹,只闻得肉香扑扑地冲着鼻子的香。
“好香啊。”
“哼,那是。还没好,等着,呆子。”
说着她美滋滋地接着摆弄着那口小锅,开开心心地哼起了小曲。
赵日天听不懂那苏扬地段的方言,但只觉得曲里有着无尽的温柔和扬州三月天的潋滟风光。
听着那江浙一带的小曲,等待着肉锅大快朵颐,更兼美人在侧,赵日天觉得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说来他并不觉得张狗剩是那个顶个的美人,比起那电视上的美人和那高丽的鬼斧神工相去甚远。只是看着她侍弄砂锅时,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
平时的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赵日天不觉得看得入了神,张狗剩察觉到赵日天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目光便问:
“呆子,你干嘛盯着我看啊?”
张狗剩也不回答,只是抓着这时间又好好地端详了这难得的女子的温柔。看了好一阵,倒是看得张狗剩不好意思,脸上一阵红晕,便取了那刷肉的长筷子,剑眉倒立,指着赵日天,道
“看什么,看什么看?”
看着她生气了,赵日天这才慢悠悠道。
“不说话还好,一张嘴就不像美女了。”
“你!。。。”
气得她哼哼嗤嗤脸转一边去,不再理会赵日天,拿着筷子在锅里一阵胡搅。
没了那江南小曲,美人嗔怒,赵日天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年末黄浦江上冰冷的温度。他便寻了个话头,像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恩,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啊?”
“怎的,不好看么?”
话里还是没好气,显然是还在生气。但是女人爱美的天性还是没变,她在他面前开心地转了个圈。
赵日天觉得那种美可以称之为帅气。
“好看是好看,但。。。终究是少了点什么。”
“哼,你们男人都是些个喜新厌旧的家伙,我还要天天换着衣服做个衣服架子给你们寻开心啊。”
“再说了,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赵日天被她一阵抢白,不知所措,憋了半天只得道。
“花想衣裳云想容,我觉得女孩子不都是喜欢穿得五颜六色,与众不同的。”
“俗,花里胡哨的。”
她想了想,接着蹲下去侍弄她的菜,然后又说。
“红与黑,喜欢哪个?”
“我倒是喜欢黑色,耐脏,好打理。你肯定是喜欢红色的。”
“哼,那是自然的。”
“为什么啊?”
“古代杀人的状纸上可是用那红色勾了名字,一笔一个,一笔一个,一笔一个。”
万种风情不需跟她人说,便叫他被这温柔的红色杀了也是值了。
“我要找那些个千千万万个面首,”
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想起事来,便跟张狗剩说:
“你听着门响,怎么就认得是我呀?”
“怎的,难道你还认为我邀请了别人?”
张狗剩还闹着变扭,火气味十足。
“不是,我是说你整天在这楼顶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停。”
“为所欲为。”
赵日天吐出了最后一个“为所欲为”,这是他的固执,后接着说“不怕保安不会找你麻烦么?”
张狗剩冷笑一声,道“怎的,他还敢找我麻烦?”
赵日天想了想,确实换着他是保安,只要不捅出篓子怕是也不愿意招惹这混世魔女,就算是透出篓子,怕是这家伙也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
可是他转念一想,拿一分钱办一份事,身为学校的保安居然放任这家伙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这是渎职,这是国家的蛀虫,这是可耻的。
“我不去惹着他,他哪有胆子来惹我?”
赵日天心想,果然如此。
“可终归是。。。保安啊。”
赵日天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但仿佛是勾起了张狗剩某些美好的回忆,那冷笑着的脸如同春雪消融一般,满脸的春意盎然,显然是开心极了。
“我问你:你半夜遇着他,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赵日天想了想平常晚上加班时的情景。办公楼年久失修,尤其是在三楼的厕所,他时不时与老王在厕所门前打个照面,见着他在那吞云吐雾,便想起他那打招呼的特色。
总是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便答道:“他见着人总是先问一句“是人是鬼?””
“这就对了嘛。这个地方按照那些老东西的话来说本来就不干净。我就借了他们的名号吓唬下他,他就不敢找我麻烦了。”
“不是,你还会这些个奇怪的本事啊。”
“那是,本小姐天生丽质难自弃,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不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这种东西真的靠谱么?”
赵日天一脸好奇皆崇拜的神色看著张狗剩,在他看来现在什么肉根本比不上张狗剩有魅力。
张狗剩却是不答,端起了架子,等她觉得晾得赵日天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说:
“想学呀,我教你啊。”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简单,不用打通任督二脉,不用气沉丹田,包教包会,一听就会,童叟无欺。”
就差一句“10块一本”,听起来满满江湖骗子的贯口在赵日天听来如同金玉良言一般。
“想学啊。”
“想学。”
“想学啊,求我啊。”
“求求你了。”
赵日天的回应倒是吓了张狗剩一跳。她觉得这个男人总要挣扎一番才会向她投降,殊不知这个男人的骨气早被赵主任磨平了。
她贴近了他的耳旁,故作神秘地悄声说道:
“那听好了。”
“恩。”
“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
“完了?”
赵日天眨巴了眨巴眼睛。
“完了。”
张狗剩一脸认真的神色不容他质疑。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不信你念念。”
说着赵日天抱着狐疑的神色把“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反反复复小声地念了几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了那小说中的阴风怒号,百鬼夜行的通天手眼,也没有天地辟易,神鬼莫测的神奇景象。
甚至连一点变强的迹象都没有,于是他盯着张狗剩。
张狗剩一脸严肃。
“信就有。”
“你心不够诚。”
赵日天想了想,觉得自己心确实不够诚,于是他酝酿了一下,使出了堪比背六级单词时的诚心。
“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
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心意是到了,可惜声音小了些,那些好朋友怕是听不见。”
“loudly,crazy,喊出来才有用.”
然后。
“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
一个大男人的嘶吼声在寒风阵阵的天台响起,感天动地,荡气回肠。
把张狗剩笑得直不起腰,像一朵莲不胜夏风的娇羞,放肆地笑着。
“你是不是傻啊。”
“没变化啊。”
赵日天好奇地看着她,她只能无奈地解释道。
“所谓人心多生鬼魅。他问出“是人是鬼”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吓着了嘛,我不过顺水推舟送他一程。他到天台的时候,我就跟在他背后悄悄地念“红手绿手大白手............. ”结果他跑的比兔子还快。到现在,他认为天台有鬼,晚上不敢上来。”
“嘿呀,好怕怕哦。”
说着她又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念了一遍“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
臊得赵日天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然后又是一阵放肆到直不起腰的大笑。
赵日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流氓,他发誓不再理她。
然后这个誓言维持了五分钟,因为肉熟了。
赵日天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只是把肉放在人鼻子前面晃来晃去这种行为太无耻了,他决定先原谅她一会儿,吃完肉再接着生气。
赵日天吃了一口,感到对面传来的侦询的目光。
“呆子,好吃么?”
“好吃。”
“有多好吃啊 ?”
张狗剩的脸上满满地写满了快夸夸我的表情,赵日天不由觉得这个女孩真是单纯得让他看不懂,又好气又好笑。
“早春食椿,夏季避暑,而秋,冬最美不过羊肉。这锅刷羊肉工料细致,无论是上脑、黄瓜条、三叉、大肥片,都切得薄厚正好。若是切得飞薄,过水即熟,就没那汤料的滋味,入口即化,少了那肉的嚼劲;若是切得太厚,则里面还没熟,外面的羊肉已经老了;唯有这肉切得厚薄正好,熟的时候受热均匀,又染上了汤料的滋味,嚼在口中还有那吃肉的**,是不可多得。这汤料浓郁,肉味十足,羊肉又切得正好,重要的是对应时节,好吃。”
张狗剩并不想理他,只是接着下肉,淡然说道。
“再夸。”
“这肉老得劲了。”
“得劲”是东北的土话。南方人吃的羊肉,是山羊肉,有膻气,肉瘦,连皮。而口外的羊肥,而少膻味。而这羊肉绝对配得上说是东北口外的顶级羊肉,能得到当地人的认可的羊肉自然是佳品。食味者众,食髓知味者甚少,食髓知味又夸得不留痕迹者更是饕餮中的豪杰。赵日天都不禁佩服起自己来。
“再夸。”
张狗剩挑了挑眉。
“肉还没熟。”
张狗剩莞尔一笑,说道
“恩,有点意思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赵日天,接着说
“不过再这样下去,这锅肉可就没你的份了。”
赵日天感受到了她的认真,他丝毫不会怀疑对面的那个恶魔会让他看着她吃完剩下的肉。
弦月半缺,月色撩人,美人无情,比月色更撩人是肉香。
赵日天好想吃肉,他决定想想办法。
“你真美。”
赵日天听到“biaji”一声,觉得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碎掉的声音,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她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两个保温盒。
第一个盒子里装的是饼,芝麻饼。
薄薄的两层皮,一面粘芝麻,他看见张狗剩把饼打开来时,会冒一股滚烫的热气,在冬天的温度中氤氲成一团白雾,那是幸福的热气。
他看见张狗剩在饼的中间可以塞进一大箸子刚刚在锅里过生的刷羊肉,一口咬上去,那是幸福的味道。
赵日天看着张狗剩,有样学样地拿起了饼,当他咬下去的时候忽然觉得所有的屈辱都是值得的。
那是“馋”的滋味,不是“饿”的滋味。
食毕,两人收拾完厨余用具,把锅碗瓢盆扔进那个储物间,再郑重地把“符纸”贴回原样,把那些屠杀了无数生灵的厨具封印起来。
他们坐在栏杆的旁边喝着酸奶等待着分别,天际已然泛白,应该是叫做鱼肚白一样的白色,但是赵日天刚吃过羊,他觉得那应该叫烧饼白,他忽然觉得自己逻辑有些混乱。
他很喜欢这种乳白色的酸酸甜甜的饮品,因为它的标语上写着“酸酸甜甜,初恋的感觉。”
赵日天很想唱歌,但是他真的从小五音不全,唯一会的只有军训时强制要求的“团结就是力量”,但是他想了想觉得很不合时宜。
所以只能陪着她静静地坐着,听她哼哼唧唧,听她唱莲花落,听她唱江南小曲,听她说断桥残雪,听她说那些她的家乡。
说的都是江南的温婉,苏白的软糯。
他只觉得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如此的江南水乡是如何养出如此的刁蛮怪人。
末了,她问。
“呆子,你过年要回去了么?”
“恩,票还没定好,大概等考完就走吧。”
“考完就走,你就不关心一下我么?”
“那么你呢?”
“大概比你走得早些吧。”
“文科就是轻松,不还是我走得晚么,最后受伤的不还是我。”
“工科生苦点不是应该的。”
说罢,她话锋一转。
“赵日天,你几年没回去了?”
“我当然是年年回去啊。”
“张狗剩,你几年没回去了?”
“别叫我名字。”
“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么?”
赵日天歪了歪嘴,他偷偷地瞥了张狗剩一眼,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斜靠在栏杆上。他决定做一个很man的举动,她请他吃肉,他借她一个肩膀不过分吧。他鼓起勇气决定挪得近些,听见她的咕噜声又大了些。
“大概很久了吧。”
“要不回去看看。”
她不回答,赵日天再转头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靠在栏杆上睡着了,红红的印子印在她的脸上。
他只能尴尬地挪回来。因为太尴尬了,所以他庆幸她睡着了。
当然她的梦呓很有意思,当然美少女睡觉的时候也是不会打呼噜,磨牙,和哼哼的。
“I jump, u jump?”
“u jump, I jump.”or“u jump,I will not jump with u.”前者的爱情贵的比海洋之心还要沉重,后者只要做梦就好了。但是,这样直接会不会太残忍。
So
“of course!”
他像传说中的王子一往情深地对她说,至少给她一个好梦,赵日天觉得自己像温柔的海洋一样包容一切。
“你是当然会跳还是当然不会跳?”
他觉得这妮子根本没睡。
“太聪明的女孩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她一定睡着了。
“赵日天。”
“恩。”
“你欠我一只羊。”
“恩。”
赵日天觉得她讲的一定是梦话,他决定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好让她睡得安稳些。
。。。。。。
不堪回首月明中,又是禽兽不如的一晚。
大概是因为酸奶从不醉人吧。
一样的雾霾侵蚀的早上,一样的散发着荷尔蒙净化着空气的晨练爱好者。
一样地跟她在食堂门口道了别。
赵日天想了想,郑重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一月三日,欠羊一只。”
便回宿舍睡下了。
作为食物的幸福不外乎被人吃掉,作为料理人最大的幸福不外乎被人称赞。
“”
“我们的情人不过是”
“因为话不是出于真心,所以就显得格外动听。”
“要是落到实处,这些水晶楼阁,风花雪月怕是只能做了那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财迷油盐酱醋茶。”
“”
“嘻嘻,不过接着说。”
她的眸子很亮,眼见他在看着她,便又掉过头去。过了半晌,才悄悄道。
“我很喜欢。”
“你很喜欢有什么用?”
“你!赵日天,你给我注意你的态度。”
“好好好,今天你最大。”
赵日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惹她生气。但是一见到她剑眉倒竖,咬牙切齿的样子,所有的原则又都不见了。
“
“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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